黄漫:海德格尔对马克思人的学说的三个误判*论文

黄漫:海德格尔对马克思人的学说的三个误判*论文

[摘 要]海德格尔文本中对马克思的评论聚焦于人的问题,对马克思关于人的规定、人的地位及人的归宿等问题提出了质疑,这种质疑实则是对马克思人的学说的三重误判。海德格尔以既定的人性规定将马克思划入人道主义的范畴,却忽视了马克思对人的认识的发展过程经历了从早期异化式的人道主义转向历史唯物主义的哲学变革;认为马克思以人的优先地位遗忘了存在,未能察觉马克思感性活动原则下人的实践活动对于存在的持守;指出马克思所倡导的人自身的生产必将致使人最终走向自我毁灭,未能认识马克思通过资本逻辑的批判指明人的终极发展在于自由与解放。透过海德格尔语境中对马克思的误判,还原马克思人的学说的实质与最终指向,是立足于新的理论视角以推进马克思人的学说研究,从而进一步彰显马克思哲学的真理性。

[关键词]马克思 海德格尔 人道主义 人的优先性 自由解放

在海德格尔文本中对马克思为数不多的评论里——不论是高度赞扬还是言辞隐晦中观点鲜明的质疑与批评,人的问题始终是贯穿其中的核心线索。海德格尔认为,马克思全部哲学的依据在于其包含在黑格尔哲学中的关于人的理论,尤其以“人的根本就是人本身”为轴心论题而展开。海德格尔语焉不详的评价与论证虽然切中肯綮地关涉到马克思人的学说的三个重要维度,即人的规定问题、人的地位问题以及人的归宿问题,但他却在近代性的阐释范畴中将马克思人的学说退回到形而上学之中:由既定的人性规定将马克思划入人道主义、以人的优先性批评马克思遗忘了存在、在人的终极关怀上认为马克思指向人的自我毁灭。尽管海德格尔对马克思的解读有其合理之处,但也显现出其深层理论中对马克思的误判,这种误判甚至可能衍生贬低马克思人的学说的本真精神与革命实质的倾向。透过海德格尔文本廓清马克思哲学的原貌,回到马克思以追根溯源而为马克思辩护,比照海德格尔视野中的马克思与真实马克思的本质区别,在另辟蹊径推进马克思人的学说研究时,也需审慎对待“以海解马”可能存在的模糊界限。

一、人的规定:人道主义是否贯穿始终?

海德格尔从人的本质来把握人性并以此作为判定人道主义的标准,认为人道主义沉思和忧切的人是合人性的,而人性就在人之本质中①。在他看来,从人之本质如何被规定的方式出发,任何一种以不加追问的存在者解释为前提的规定都呈现出人道主义特性,任何人道主义都是形而上学的。马克思对人的本质的思考归根结底是以既定的人性规定为前提,这与人性基于自然、历史、世界或世界根据的解释角度被规定一样陷入人道主义之中。实际上,马克思对人的本质的认识是一个不断深化的过程,尽管早期马克思受到费尔巴哈影响一度陷入人道主义,但将其作为判定马克思人的学说的根据则泯灭了马克思哲学变革对人的规定的正确理解。

海德格尔从马克思“合人性的人”中找到人之本质的规定,认为马克思“合人性的人”是全部“自然需要”都均匀得到保障的人。尽管他看到马克思从社会性上理解人本身有其合理之处,但他将马克思对人的社会性把握内含于“自然本性”中,“社会”在他看来不过是满足人自然需要的场所,生存于社会中的人表征为现成的存在者状态,其所展现的“自然本性”是一种被先行规定了的确定性。海德格尔认为即便马克思以人的某种特殊性将人与动物区别开来,但他对人之本质的思考却在原则上落入动物性本质的视野,“合人性的人”不过以先行确定的“理性的动物”来规定人性,与被设定为诸如主体、精神等形而上学方式所规定的人如出一辙,其根本上是由于意识的存在特性在规定人性时不仅悬置了存在与人之本质的关联,甚至还阻碍问题的追问,存在被遮蔽使得人仅仅在世界的“共在”层面来看待人的本质,无法达至对存在的理解。海德格尔由此判定,马克思的人道主义与其他人道主义殊途同归,其世界观与历史观同样无法摆脱先行确定性预设,只有以存在之真理的追问为前提的人的本质规定,才能真正实现对形而上学的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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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德格尔进一步指出,马克思立足于人学思想之上的生产理论将人作为理性存在的生产者的主体性弊病彰显得淋漓尽致。“根据马克思,每一个人,其自身就是他自己的根本,人正是这种生产以及隶属于生产的消费的人。”②马克思所先行预设的理性的人,是一切现实的生产者。他的人的本质关联于生产,人在现代世界中以生产者为本质的主体表象自居,生产劳动在某种意义上只是与现代技术相适应而代替了基督教“创造”的作用和地位,人成为一切存在者的主宰而展现人的主体性,海德格尔由此断定马克思与黑格尔、尼采一同在形而上学中占据其位。马克思试图超越资本主义生产的异化方式而实现共产主义中人的自由与解放,不过是以一种更为纯粹、更加彻底的方式来实现人作为自我生产者的主体存在③,即便共产主义使得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发生变革,却无法从根本上改变人作为自我生产的存在者状态。海德格尔由此将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退回到形而上学的窠臼,列入传统人道主义范畴,以至于英国学者凯蒂·索珀批评他“对马克思的人道主义显然了解极少”④。马克思究竟以什么为出发点规定人,如何理解马克思对人性和人的本质的规定成为我们回应海德格尔面临的首要问题,也是澄清马克思人的学说及其与人道主义关系的基本前提。

海德格尔断言人的自身生产会带来自身毁灭的危险,他将这种生产招致的毁灭危险与马克思人的学说关联起来,指出马克思的生产设想在进步强制的作用下使得人的归宿必将走向自我毁灭。人自身生产带来了其自身无法避免的毁灭危险,这恰恰是马克思透过资本主义私有制本质所要揭示的人的生存困境,他以无产阶级的革命实践打破资本逻辑的控制,强调改变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指明人的终极关怀在于自由与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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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海德格尔从存在出发关注人,以存在之澄明来理解《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里异化劳动的人时,确实很难面对马克思哲学变革之后的理论思考。但由此将马克思作传统人道主义的判定,既是对马克思人性与人的本质缺乏动态的全面认识,存在以早期人道主义历史观判定马克思整体哲学所显现出来的局限性与失真性,也未能看到早期马克思哲学与传统人道主义之间的区别。如果说海德格尔所倡导的人道主义是一种对人之本质的最高的人道主义规定—— “人是被存在本身‘抛’入存在之真理中的,人在如此这般绽出地生存之际守护着存在之真理,以便存在者作为它所是的存在者在存在之光中显现出来”⑥,那么,马克思所强调的彻底的人道主义则是以政治革命推翻一切虚拟的、纯粹思想的形而上学的人道主义终极理想,并将其转换为现实的人道主义行动;以物质生产实践为基础,在生产关系与经济现实所内涵的自由平等中揭示资产阶级人道主义的意识形态本质,在批判经济的普遍物化和工具化中寻求实现人的解放和自由的道路,构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自由人联合体”的新社会。

二、人的地位:人与存在何者优先?

在海德格尔看来,存在隐匿于世界之中,它在与此在的本质关联中被此在领会而得以显现。坚持存在优先性,就是摒弃各种形式的人的主体性,只有存在之思才能达到事物本质的维度。他认为,马克思放弃了意识优先性的同时却以另一种方式坚持人的优先地位,以人的优先性忽略了存在本身,将存在指向生产过程,在本质上无异于萨特存在主义人道主义的性质,从而使得马克思从根本上错失存在问题而显现出主体性形而上学本性。海德格尔的判断主要依据以下两个方面:

第一,马克思所指的“事情的根本”就是“人本身”。海德格尔在晚期讨论班中讨论意识与存在的关系问题时指出,全部马克思哲学立足于一个实体依据—— “所谓彻底就是抓住事情的根本。而人的根本就是人本身”⑦。海德格尔强调这是形而上学的命题而非政治命题,马克思“惊人的跳跃”使得这一命题的前后之间缺少逻辑中项,即缺少使得从“事情的根本”到“人的根本”的转移得以可能的中间思想,而直接将事情的根本等同于人的根本。因此,“对于马克思而言,一开始就确定的是,人并且只有人 (而非其他)才是那个事情”⑧。海德格尔借助费尔巴哈的理论语境指出马克思经由费尔巴哈颠倒了黑格尔存在与意识的关系,通过对宗教的批判而将人归结为自己的最高本质,存在被规定为人自身生产的过程,以作为生产者的人取代传统哲学意识主体性的地位与作用,“人是人的最高本质”作为一切社会性生产的根据不过使得对存在的追问止步于由“存在者”转变成为历史视野中“生产的人”而已,人不仅是事情的根本,而且人是人的最高本质,马克思由此达到了虚无主义的极致。如果说马克思克服了意识的局限性而在历史的维度中探讨存在,即便他对人的理解超越了绝对精神意义上的抽象形式和人本学意义上直观的自然人,但富有理性特征的生产性的人以其优先地位遗忘了存在,毋宁说马克思是站在历史视野中坚持人的优先性而放弃了存在优先性。

第二,否定意识的优先性不等于肯定存在对人的优先性。海德格尔认为,自笛卡尔以来,黑格尔哲学对近代哲学的重大突破在于他不仅坚持意识主体性还强调意识的历史性,历史被黑格尔规定为“精神之发展”,现实的历史运动在根本上是意识内在性的逻辑展开。这种存在论原理同时表明了现代生产的形而上学本质,因为劳动不外是主体性的人对作为劳动材料的存在者的对象化过程而已。尽管马克思拒斥意识优先性并要求给予存在先于意识的优先地位,但并不意味着他放弃了人较之于存在的优先地位,马克思将先于意识的存在看作社会性生产,即人通过自身的、对自己本身的生产 (社会的自身生产与人的自身生产),这种对黑格尔的颠倒实则上没有超出形而上学范畴,只是在其中的“反对”而不是对其克服与超越。即使马克思竭力超越黑格尔的意识内在性和绝对的束缚,消解黑格尔对生产作自我意识的抽象前提规定,但他归根到底仍是将存在回归到人的主体性之中,人既是自我生产的结果本身同时也是理性的抽象前提规定,这种优先地位依旧将存在问题抛于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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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海德格尔既没有以发展性和整体性的眼光看待马克思从宗教批判走向现实的人的生活及革命的现实性与彻底性转变 (而是在费尔巴哈批判的意义上限定了对人的理解),又没有将意识、人与存在的关系问题置于感性活动的原则之中,使其无法在根本上抓住人的实践活动对人与生活世界的“根据”的意义,从而错失了马克思存在的社会历史性本质及现实的人的实践对存在的持守。

坚持人的优先地位是否意味着遗忘了存在?海德格尔在黑格尔自我意识异化的范畴中把握马克思的“对象性活动”,这使得他对根植于马克思感性活动中的意识概念及自身生产的人仍然局限于黑格尔先验式的认识。马克思的“对象性活动”不是自我意识的人将“现实的东西对象化”的过程,“对象性”也不是以纯粹意识将一切外部的事物视作自己的对象,而是对自在之物的直接经验本身。海德格尔从生存出发来比照马克思直接经验下人的自我生产,由此说明马克思以意识为前提的“对象性”的形而上学性质,这显然误解了马克思对自在之物的直接经验的规定,错将马克思对物的直接经验等同于存在本身。马克思所指的现实的人的直接经验,是包括对外部一切自在之物及其人本身的直接经验,对人自身的讨论同样也基于对自在之物的直接经验,但并不是说对自在之物的直接经验就等同于存在本身。马克思指出,人既是自然存在物,也是自为存在着的类存在物,是“自然存在物”和“社会存在物”的统一,“非对象性的存在物是非存在物[Unwesen]”⑫。一方面,人作为自然存在物与动物一样具有生命活动,区别在于人的活动是有意识的生命活动,这种意识不是近代哲学抽离“生命活动”作为“人本身”的纯粹意识,而是人将自己的生命活动当作对象来看待的唯一存在特性,表现为对象性存在物的生存自觉,马克思显然超越了黑格尔的抽象范畴谈论“意识”特性;另一方面,人是社会存在物,人作为“类存在物”正是由于人的“有意识的生命活动”,进而人才被看作“有意识”的存在,这种论证逻辑恰恰颠倒了形而上学本质中的异化劳动。

回到《〈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审视马克思对“人的根本就是人自身”和“人是人的最高本质”命题的理解可知,对黑格尔思辨哲学和当时德国宗教现状的批判关键在于从虚无缥缈的抽象领域回到具体的人的问题上,基于人的生存境遇和社会制度的现实进行彻底批判。一方面,黑格尔法哲学停留于意识形态领域对宗教的批判所显现出来的不彻底性,唯有以实践作为武器批判、作为人的社会革命的物质力量,才能使革命超越思辨哲学的意识领域达到人的高度;另一方面,哲学的任务是从天国的批判回到尘世的批判,其根本目标在于复归人本质,实现人的最高的本质。费尔巴哈以人的本质代替宗教本质的批判、从唯物主义视角关注现实的人得到了马克思的高度肯定,但与费尔巴哈将人作为实在的存在—— “最积极的现实原则当作自己的原则”⑨不同,马克思并没有停滞于“以自然为基础的现实的人”的理解,当他把宗教批判归结为“人是人的最高本质”的学说时,也同时声明这样的绝对命令:“必须推翻使人成为被侮辱、被奴役、被遗弃和被蔑视的东西的一切关系。”⑩马克思的“人本身”已不是主观意志上所规定的人的本质,而是处于社会关系之中的人的规定,现实的人并非直观的自然存在,而是感性的对象性的存在。“人是人的最高本质”的实现,不仅是宗教批判的彻底完成,而且是一切异化的社会关系的真正消除,即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扬弃异化劳动和私有财产,在根本上实现人的自由与解放。从这个意义上看,马克思奠定于现实根基之上的人类解放学说始终坚持人的优先性。海德格尔由“人的根本是人本身”的论断将马克思人的学说归结于形而上学的历史范畴,这种判定过分强调文艺复兴以来西方哲学思想尤其德国古典哲学对马克思的影响,对马克思所揭露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人的独立性缺乏现实根源的考察,更忽视了马克思改造世界并以无产阶级革命实现人的自由与解放的本真精神与革命实质⑪。在德国古典哲学的意义上理解马克思“人本身”的论断,可能导致以形而上学的思维曲解马克思。

东海 2号机组是第15台获得规制委重启许可的机组,是首台在 2011年3月的地震和海啸中受损并获准重启的机组,同时也是第三台获准重启的沸水堆机组。另外两台获准重启的沸水堆机组是柏崎·刈羽6号和7号机组。

1.研究开发费优惠。我国的税法规定企业开发新工艺、创新新技术的开发研究费用可以计入纳税所得额时级计扣除。这其中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直接计入当期税务损益的,另一部分是资本化处理后形成的无形资产。计入当期损益的研究开发费用在据实扣除的基础上,按研究开发费用的一半加计扣除;而经过资本化处理后形成了无形资产的研究开发费用,按照无形资产成本的150%进行摊销。煤炭企业每年都需要制定专门的科技项目数额,分配到各个部门。煤矿企业的企管科、生产科、地测科等不同部门会联系专门性人才,或联系高校或联系科研单位,对技术、工艺进行创新开发。在项目完成之后利用研究开发费加计扣除优惠可以大幅减少煤炭企业所缴纳的税款。

人作为类存在物的社会性,存在最本质的特征显现为历史性的社会规定,社会存在作为人最基本的存在方式是把握人的现实存在的根本前提。如马克思所言,商品经济下“个人只有作为交换价值的生产者才能存在,而这种情况就已经包含着对个人的自然存在的完全否定;因而个人完全是由社会所决定的”⑬。从存在论视域上看,如果说西方传统哲学在存在论上规定了形而上学的性质和一切可能的结论,那么马克思哲学作为对传统哲学的颠覆和突破则意味着存在论视域的根本转变⑭,甚至可以说,马克思的实践打开了存在者之存在,这种存在论规定了存在的社会历史性本质及人的感性活动的实践对人和世界的根据的意义。人自身的生产是社会存在的现实体现,通过作为对象性存在物的人对自身对象性生活的生产过程,抑或说属人的世界通过生产而实现现实的人的实际生成过程,同时也是人的社会存在的实践建构过程,只有在这个过程中,存在才能在真正意义上得以澄明。海德格尔对马克思从黑格尔出发来认识世界的指责,缘于他不能跳出黑格尔来领会马克思的感性活动原则,致使他对“人本身”的理解停留在费尔巴哈的抽象意义上。尽管海德格尔高度赞赏马克思的历史性视野,但他却在解读马克思人的学说时摒弃了这种历史意识和超越意识而与马克思的本意相去甚远。马克思不但没有遗忘存在,相反,马克思抓住了存在的社会历史性本质,无论是人还是外部世界的任何物,一切向来所是的存在者都是在人的感性活动中的展开,现实的人的感性活动作为人本身正是马克思在存在论上对存在的持守。

三、人的归宿:自我毁灭还是自由解放?

人性与人的本质都是对人的规定,两者内涵不尽相同但内在关联。人性表征人作为一个“类”与其他一切物相区别的规定性,着重于人的“共性”与“特性”的显现;人的本质则基于人具体的、历史的现实规定性,揭示特定社会关系中人区别于具体人的规定性。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指出,人性既是人作为“类”区别于动物的外在规定,也是以“自由的有意识的活动”作为人的内在规定。他提出扬弃私有财产达至“合乎人性的人”的复归,“复归”指向人自由与解放的实现目标,“合乎人性的人”是共产主义社会中使人成其为人的理想的人,人之本质的规定体现了与共产主义相适应的社会关系而不是事先设定的人的普遍特性。尽管早期马克思没有彻底摆脱抽象的人的本质及伦理学上的共产主义、人道主义,但他关于人性与人的本质在根本上有别于传统人道主义的理解,也与海德格尔从社会中的“自然本性”的人性来确定人的本质不同。差异的关键在于“自由的有意识的活动”的人性根基于实践,他摒弃传统形而上学对人性预设的规定性,回到人的现实生活并将人性视为应然的内在规定,强调其社会历史性,指出人性是在实践活动中不断生成、发展的结果,也正是在此意义上,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马克思的人性作为整个人类所普遍共有的特性显现出其抽象的一面,与海德格尔作为既定人性规定意义上的抽象性不同,这种抽象性是在人性作为“共性”和“特性”相统一意义上的抽象必然,从对存在者整体的解释角度来规定人性显然背离了马克思的本意。

设计意图 为学生提供自主探究的空间,学生既能独立思考,又能相互合作,在交流中学生解决问题的能力得到了提升.通过练习帮助学生进一步理解概念,并形成能力.

海德格尔认为马克思的思想是“当今之思想”⑮,因为人的自身生产与社会的自身生产在当今居于统治地位,每一个作为自身的根本的人都不可避免地成为现时代的人而陷入生产与消费的强制中,如洛维特所言,“如果自笛卡尔以来现代性就在于对立场和观点的选择这一点没错的话,那么我们无法选择不做现代人”⑯。马克思的生产与现代技术之本质即座架没有意义上的差别,两者同是促逼式的订造,以进步强制的方式构建了整个世界统治秩序的支架。进步强制引起了生产、需求、消费等各种强制及其相互作用而对世界进行统治。生产强制与不断更新的需求强制发生作用,使得一切事物在强制更新的同时也随即被某个“更新者”所取代,在强制推动下如此周而复始地运动下去。强制运动割裂了传统形而上学的一切可能,将形而上学所遮蔽的历史推到最极致的形态,历史唯物主义也达到了终结。马克思作为根本的人不可避免地进入到现代强制的运动之中而呈现出普遍无意识状态,在生产强制和需求强制的交融更替下,人被订造成为具备某种特殊性的生产者或消费者,而物则变成了可被生产者或消费者支配或使用的“消费品”。唯物主义在本质上成为这种订造生产,缘于一切存在者都表现为劳动材料,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的实质不外指向生产自身以及生产生活资料的人自身的生产。海德格尔以形而上学历史最后的形态来批判马克思的“生产主宰”与现代技术本质的座架对人和世界的强力控制,“现代技术之本质与现代形而上学之本质相同一的”⑰。

生产强制以摆置的方式为人的生存确立了现实的尺度,人的生存状态被预先“设定”表象为与物无差异的劳动材料,这种按照生产轨迹的人的活动使得存在失去了任何存在尺度,无家可归的状态成为一种世界命运。尽管马克思在历史的本质性维度中洞察到异化问题及人在现实世界的状况,但他在根本上是从黑格尔哲学出发,以人的异化来认识整个现实世界,同其根源一起复归到无家可归的状态。存在之天命在马克思那里是由形而上学引起的,通过形而上学得到巩固,最终又被形而上学掩盖于无家可归状态之中⑱。一切存在者的存在被遗弃,人的现实命运既表现为人将自身确立于世界的中心寻求任意需求的满足,同时人又处于生产各种强制的宰制下乃至自身的存在深受威胁却浑然不知的境遇中,最终致使“作为存在的存在对于人不 (nihil)再存在”⑲,人的世界将终结于这种人类自我毁灭的运转之中。

探索人类解放的历史条件和现实道路是马克思哲学革命的根本任务,他比同时代任何思想家都更为敏锐深刻地把握到资本主义的本质规律和资本控制下现代人的本质。他从历史唯物主义的视角解释了世界的存在内容、存在关系和存在方式,阐明了无产阶级科学理论所彰显的认识世界发展的向导性与如何改变世界的实践革命性⑳,即以理论批判和现实革命双重维度通达人的自由与解放的共产主义联合体。在理论批判上,马克思首先扫清一切思辨理论及其他空想主义性质所产生的理论障碍。他否定以往哲学家赋予“观念”“绝对精神”和“抽象感性”等历史决定性意义的唯心主义取向,批判其没有触及到现实活动的性质,沿着宗教批判、政治批判、经济批判再到社会制度批判的逻辑进路展开层层批判,在揭示人与人的社会关系中阐明现实的人的物质生产活动对历史发展进程起决定作用。在实践的现实性上,马克思不仅要揭示资本主义主导下人被压迫、被奴役的生存困境和存在方式,而且要通过扬弃异化和私有财产来实现人的生存方式的变革以走向人的自由与解放,这既要诉诸思想上的共产主义指导,更要诉诸于无产阶级的现实的共产主义行动。无产阶级由于“体现着处于异化极端的人的类本质”而“拥有一种世界历史的作用”,对整个事情的发生过程——共产主义运动实践具有基础的意义㉑,人类解放的实现必须将理论的批判付诸于无产阶级现实的革命运动之中。只有展开现实的革命形式,才能推翻一切压抑人性、扭曲人性的异化力量,把人从一切资本物化的生产关系中解救出来,彻底消除根深蒂固的“人为物役”现象,在现实的层面上恢复人的本质,使人真正成为独立性的存在,成为具有个性、全面发展的人。

海德格尔对技术本质的追问及其对马克思人的生产的阐释表明,他对现代性及现代人的生存方式的把握是切中要害的。他以“生产强制”展开马克思人的生产的过程,揭示生产过程中可订造性使得所遭遇的一切外在性都并非“物自身”,人也只是以物化的形式存在。如果暂且不评价海德格尔对“生产强制”的判定是否确切而单纯从他语境中对马克思所揭示的现代人的生存方式上看,其与马克思所批判的资本主义主导下人的生存方式的高度概括—— “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存在一致性。海德格尔的诘难折射出其对马克思的误解:其一,海德格尔所谓的“生产强制”事实上正是马克思所批判的由现代社会各种强制凝聚而成的资本逻辑的具体化,它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人的本质性的根源,它使得现时代的人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制约之下堕落为机械化的生产者,是人的存在方式的具体的、历史的体现,以其为根源将一般人的本质性直接等同于现实境遇中的人的生存方式显然有失偏颇。其二,海德格尔由“生产强制”的统治推断马克思人自身的生产必将招致人自身的毁灭,与马克思将资本主义生产视为人类超越资本逻辑、走向自由与解放提供必要的物质条件和精神条件的观点形成鲜明对比,在马克思看来,实现共产主义和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是历史的必然。

与海德格尔不同的是,马克思并没有一味地否定资本主义,他在揭露资本主义私有制本质的同时,也充分肯定了资本逻辑的强制对生产力发展和现代文明进程的巨大推动力,人的潜能和本质力量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发掘和突破,资本主义文明为人的自由与解放所创造的条件,正是消灭资本主义私有制实现人类解放的必要条件。马克思在理论批判上以现实的人的物质生产活动揭示“历史之谜”,以资本统治阐释形而上学的抽象统治,以无产阶级的革命实践变革人被物化的生存方式,以资本主义生产所创造的价值和条件确认实现人的解放的现实可能性,以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内在矛盾论证共产主义的必然性和现实性,将理论批判和现实革命统一于人类解放的根本旨趣中。资本主义生产过程与生产关系的统摄不是历史的终极之境,其所暴露出来的矛盾和潜能终将使得资本主义被取代和超越,人的终极发展必然走向自由解放之境。

不同前提之下的理论把握必将导致不同的认识结论。海德格尔将马克思“人本身”作为一个“形而上学的命题”论断,把马克思的存在学说理解为生产理论的论证逻辑显现出其在人的规定性问题、人与存在的关系问题及人的终极关怀问题上对马克思存在误判。纯粹着眼于理论形式,以存在论的理论形态显现出来的马克思哲学难免会陷入存在概念化、事物表象化的形而上学,而这恰恰也是马克思所批判的,正如他在批评施特劳斯等德意志思想家时所指出的,“据说这一切都是在纯粹的思想领域中发生的”㉒。马克思的哲学命题根源于具体的历史现实,其展开本身就夹杂着政治革命的理论批判与社会批判的高度统一,在政治哲学的立场上渗透出批判和解放的本质精神。认识视域上的形而上学定位,使得海德格尔难以对马克思哲学有全面正确的把握,以此反观马克思人的学说本身不失为以新的理论视角推进马克思人的学说研究,但与此同时也要求我们在比较研究中审慎对待两种哲学的异质性及由误读所带来的可能后果。

①⑥⑱马丁·海德格尔: 《路标》,孙周兴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年,第374、388、400~401页。

新旧思想交替时,马克思未彻底摆脱人道主义的影响,但人学思想确立的过程也是其摆脱德国古典哲学影响的过程,这一过程的完成标志着他以唯物主义历史观实现了对早期人道主义历史观的超越。早期从宗教批判中走向现实生活的马克思,在展开异化劳动和私有财产的批判中,过于强调处于社会关系中的人的自由的、有意识的实践活动,在充分肯定人的地位的同时也暗含了人道主义的倾向。尽管这种人道主义已经超越了仅仅从人的理性出发的传统人道主义而由人的劳动实践所取代,但在论证社会主义的问题上马克思仍然没有脱离人道主义历史观的方法。在《神圣家族》中,马克思逐渐由异化劳动式的人道主义走向“现实人道主义”⑤,从非人性的无产阶级的生产必将使得私有制走向灭亡的视角取代以私有财产批判人性异化展开论述,从前人精神性的理性过渡到物质性的实践的重大突破为他彻底转向历史唯物主义提供了重要前提。直到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马克思与费尔巴哈彻底划清界限,明确革命的实践与抽象直观的活动的本质区别。尤其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他进一步揭示了人类社会发展的基本矛盾,以感性的活动来理解人本身,马克思不再停留于人道主义范畴而转向唯物主义历史观,其对资本主义展开的一切批判都立足于历史唯物主义的科学方法论之上。在《哲学的贫困》中,马克思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分析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的劳资矛盾时,对人道学派和博爱学派的批判更进一步表明其与各种人道主义思想泾渭分明的哲学态度。

②⑦ ⑧ ⑮ ⑲ Martin Heidegger.Four Seminars,translated by Andrew Mitchell and Fransois Raffoul,Bloomington:Indiana University Press,2003.p.74、73、77、73、77.

③王金林: 《历史生产与虚无主义的极致——评后期海德格尔论马克思》,北京:《哲学研究》,2007年第12期,第22页。

④凯蒂·索珀:《人道主义与反人道主义》,廖申白、杨清荣译,北京:华夏出版社,1999年,第57页。

不断丰富“双联”工作内涵。坚持将专门委员会专题调研、代表意见建议办理答复与开展“双联”工作融合发展,使“双联”成为闭会期间代表履职常态。专门委员会根据年度工作计划,紧紧围绕发展大局,积极组织开展调研活动,年初以来,各专门委员会对全县三产服务业、建筑业、中小企业发展情况,智慧城市、公安信息化建设,扫黑除恶、河长制湖长制落实情况等9个项目课题进行视察调研,详细了解经济社会发展、民生事业建设等情况,积极建言献策,提出意见建议36条,为推动全县新旧动能转换、科技创新、民生改善、生态文明、司法公正、乡村振兴等发挥了积极作用。

⑤⑩⑫㉒《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253、11、210、513页。

⑨路德维希·费尔巴哈: 《费尔巴哈哲学著作选集》下卷,荣震华、王太庆、刘磊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4年,第14页。

⑪孙利天、史清竹: 《我们如何走出人的自身生产带来的自身毁灭的危险——回答海德尔格尔对马克思人的学说的评论》,长春: 《吉林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11年第2期,第35~36页。

⑬《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203页。

⑭吴晓明、王德峰: 《马克思的哲学革命及其当代意义——存在论新境域的开启》,北京:人民出版社,2005年,“前言”第6~7页。

⑯卡尔·洛维特:《海德格尔——贫困时代的思想家:哲学在20世纪的地位》,彭超译,西安:西北大学出版社,2015年,第163页。

⑰马丁·海德格尔:《林中路》,孙周兴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年,第77页。

⑳刘同舫:《马克思人类解放理论的叙事结构及实现方式》,北京:《中国社会科学》,2012年第8期,第6页。

研究表明,不同性格的消费者在化妆品消费行为,选择偏好等方面存在差异。基于化妆品的特点以及女性消费者性格因素对于化妆消费和使用的影响,营销人员在选择营销策略时应充分考虑女性消费者性格特点以及其所处的心理状态。

㉑卡尔·洛维特: 《从黑格尔到尼采》,李秋零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4年,第424页。

此后,西王布局健康产业的步伐仍未停止。2017年6月18日晚,西王食品公告称,公司同日收到公司控股股东西王集团通知,西王集团于2017年6月16日下午与阿里健康科技(中国)有限公司签署了战略合作签约仪式会议备忘录。

[中图分类号]B516.5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114X(2019)01-0081-08

* 本文系广东省哲学社会科学“十三五”规划青年项目“海德格尔文本中评论马克思的若干问题研究”(项目号GD17YMK02)、广州市哲学社会科学发展“十三五”规划马哲专项青年课题“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论基础与历史定位研究”(项目号2017GZMZQN07)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黄 漫,暨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博士。广州 510632;刘同舫,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浙江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杭州 310028

[责任编辑 刘慧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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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漫:海德格尔对马克思人的学说的三个误判*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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